维德小姐

写过几篇三体(主维德)同人,现在偶尔画点东西。墙头很多。

【毕云峰】我的福杯已经满溢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我的福杯已经满溢,会赐予我恩惠与慈悲吧?我的福杯已经满溢,会赐予我恩惠与慈悲吧?”

木星的影子带来了黑夜,这样辉煌的美感在无数次的端详后终于让人感到疲倦。
毕云峰从一阵自脊髓而上的钻心痛苦中醒来,他想把自己撑起来,左臂却不受控制的抽搐,把床头的水杯扫到了地上。
他发不出声音,他几乎要窒息
空气 空气挤在他的气管空气挤进他的肺叶空气挤进他的肺泡神经仿佛从末梢反向撕裂开前锯肌传来一阵蚁走感尺骨里钻出爆破的气泡
麻痹感 眼前突然被此消彼长的色彩充盈
真实感终于从他的后颈开始向肢体蔓延 求求它快些吧求求它快些吧
痛苦消缺了,毕云峰仍在耸动着喘息。他的思维是一片凝滞的,粘稠的空白。他抬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颜色。无端的,他联想起他曾经的梦。梦里,夜空中所有光辉都像溶化在铅里一样,被黑色温柔而安静的吞噬。他的视力随着他随波逐流的回忆而渐渐恢复,终于,他平复喘息,看向窗外,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晴朗的夜晚,群星一如既往的闪烁,比梦中还要黑上百倍。
毕云峰已经老了,他用全力维持自己理智的运作以抵抗岁月,遗憾的是,他已发觉自己很少有长久的睡眠。他从地上捡起水杯,往墙边一碰,想接一杯水,然而他只接了不多,因为大半都被他抖向了地面。他把药片就着水服下去,而后又一阵咳嗽。
毕云峰的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现在也许还有不少人泡在实验室里建模,处理数据,慢性自杀,正如他年轻时所作的一样。星环城的政策以及科研环境几乎集中了整个人类社会最大规模的科研搬砖工,这里永远不缺天才,更不缺勤奋的工蚁。科学的快速发展让世界每天都在翻新,每天都有崭新的技术需要学习,每天都有陈旧的工具被抛弃。他的身体老了,思维也老了,疾病更让他力不从心。
毕云峰患的是一种长期暴露于放射性物质诱发的神经疾病,同时还有他对冬眠的不耐受——早在公元年代,人们就知道有一部分人的大脑会因心脏流通之物并非血液,供氧由机器代劳而感到不悦,并产生损伤甚至脑死亡——造成的神经系统损伤。若是器官损坏,只消更换,但自脊髓到大脑之间的一系列问题却是棘手。他经常无法控制他的单侧躯干,尤其是躯干末梢,即使现代的制图已经不需要精密的手绘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和精密仪器(甚至是自己研发的精密仪器)常常“被”保持一段距离。有那么几次,他颤抖着依靠着无人走廊的墙壁,或是伏在办公台上无法抑制的滑向地面时,维徳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像网鱼一般将他捞起,放平,静静等他恢复,然后转身离开。某次决策性会议上,他又无法控制的发病,周围人同情,怜悯和惊惧的眼神让他一瞬间感到刺骨的寒意与悲哀。周围人赶过去扶住他,联系医生,而他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他只能用余光看见维徳端坐在他的位子上,注视着桌面,仿佛无事发生。毕云峰渐渐恢复,而他感觉周围人几乎要把他送进急救室了。毕云峰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并以休息的理由离开,可当他把自己撑起来时,维徳开口,让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了他的会议。此后的会议毕云峰一律推辞不再出席,维徳没有追问,也不做要求,但此后的会议依然把他算做应当出席者中的一员,他的位置也依然在维徳的左手边,空着,没有人敢坐。
这病并非不可治愈,却要冒因神经受到刺激而产生应激反应,丢失部分记忆的风险。虽说作为还未竣工的环日加速器的总设计师,他的理念甚至领导了时代,让人怀疑是否是人类三百年内可能做到的的最优解,但真正脱离了宏观,到达执行层面,他除了经验以及经验凝练出的直觉以外也没有什么优势了。已经如果失去了记忆,那么毕云峰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毕云峰也从没想明白维徳为什么不把自己撤下去,毕竟让老朽的家伙——虽说维徳自己也早就不年轻了,但毕云峰比他年龄更大,身体条件也差的多——出现在年轻人的场合不是他的风格,就连毕云峰自己都嫌弃自己活的太长,到了应当在办公室里当个吉祥物供着,能撑一天是一天的时候了。可维徳从不说,毕云峰也从不问。独裁者的思维是不好搞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的,就好像他不愿治病,而维徳不愿意接上自己的断臂一样。只要确定维徳离老糊涂还远得很就够了。
毕云峰再给自己接了杯水,他拿起来,杯中隐约映出几点窗外的灯火。他拉来一把椅子——他年轻时范范阅读过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的内容,只因他羡慕物的永久,桌椅轮子,人最基础的造物,不需要做到如何优秀,甚至不论其材质,他们自数千年前就存在着,且一直存在着——坐下。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日出,他也不想看何时日出,于是他背对着窗外撒下的星辉,记录下他关于上次爆破试验的数据修正——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在自己热爱的事物上消磨人生中最后的一点光辉。疲惫和亲切笼罩着他,他感到很安心,因为他清楚药物在起作用。是的,一切都要按照计划进行,荣誉与痛苦将会远去,极寒石碑将灼烧了他的灵魂,他看见一位高大而年轻的人,他的左手里有一只燃着的雪茄,他看见背对爆破的两个人,肩头是星辰的碎片,他看见他初次发病的那天的阳光,他看见环日加速器的竣工,他看见一个卑微的人和他慈悲的主,头戴荆棘的主披着紫袍,手执火把引领他走义路,他看见流动的黑暗,像融化的铅,它将离去,它正到来,死去的主啊,允许我怀抱着自知不配得到的恩惠寻你…
青色的雾气被撕裂了,太阳向上沿着辉煌的轨迹散布着烈烈朝晖,他的灵魂也顺着黑暗的影子流淌着缓缓西沉。金色的光辉最后一次将他漆黑的身影勾勒出轻薄的边框,那伟大而永恒的太阳永远不因他卑琐且短暂的人生而减少给予他的一分温暖,即使他已经冷去。背对着光明,他看上去一如往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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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源于黑不的一条说说
后续: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福杯中的水半被抖向了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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